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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吴春雨的魂魄荡荡悠悠地离开了自己的肉体,只觉得她被两个穿警察制服的人左右挟持着往前走,四周雾气弥漫,影影绰绰。不久就来到一所似乎很现代化的大房子前。这里雾气消散,吴春雨看见房子的右侧挂着一块大牌子,这块牌子跟她在阳间见到的一模一样。牌子上写的是:“自杀者审判法庭”。

两个警察押着她走进了大厅。大厅里被警察带来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其中以年轻女性较多。他(她)们都神情沮丧,低垂着头,站成一排一排,等待着传唤。偌大的大厅里一片静默,阴气弥漫。

等待了一段时间,吴春雨被带进了一间房子。房子正中一排黑漆漆的高脚桌子,桌子后面的高靠背椅上坐着三个穿着长法袍的审判员和书记员,他们都是鹤发童颜、银髯飘飘的长者。吴春雨纳闷:在阳间不是听说阴间有牛头马面和阎王殿吗?难道阴间和阳间一样,都与时俱进了?难道牛头马面和阎王爷都退休了或下岗了?

端坐正中的主审法官目光如炬,颇有些仙风道骨,说话倒也和气。他开口便说:“吴春雨,你在阳间的所作所为,我们这里都记载得清清楚楚,不用你辩解和陈述。我们这个审判法庭,主旨是教导人要认识生命的意义,不要稍有不顺,便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孔子说“自经于沟壑,莫之知也”,为了一点小事,就投河、上吊而死,这样的人,不如一个蚂蚁,轻于鸿毛。我们这个奉阎总之命组建的审判法庭,所有的审判员都是在阳间活过百岁以上的老人,他们在阳间都非常珍惜生命的每一天,为人类的科学技术和精神文明奋斗终身。在阴间审判法庭工作的警察,都是在阳间的警察岗位上英勇献身的烈士,他们虽然英年早逝,但都是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

法官稍加停顿,看见吴春雨低垂着头,似乎开始有了悔意。便变换了话题问:“你对天文学的知识知道多少?”

吴春雨轻声回答说:“上中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

“你喜欢天文学嘛?”

“喜欢。”吴春雨低声回答。

“你既然知道一些天文学知识,就更应该懂得生命的意义。我生前就是一位寻找地外生命的行星科学家,我深知在茫茫的宇宙中,地球和太阳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地球上的人类几十年来用尽了所有的科技手段,还没有在其它星球上发现生命的痕迹。生命是上天对地球的恩赐,生命在地球上经过了几十亿年的演化,是特别值得珍视的。作为人类,经过了二百多万年的演化,才有了今天的智慧人类。智慧人类,是上天最特别的恩赐。人在宇宙中的份量是如此微不足道,可是却有能力去揭开宇宙的秘密,难道这样的生命还不值得珍视,值得尊重吗?不尊重他人,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甚至草菅人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一般的人,虽然不能做到‘立德、立功、立言’,但作为智慧人类的一员,每个人都是有责任的。最基本的责任,就是要赡养老人,生育子女,保证人类繁衍生息下去,不辜负上天对人类的垂爱。你这样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置生你养你的父母于何种悲伤的境地,你想过吗?”

一个法官在法庭上能这样跟被告人和风细雨地交流,这在阳间是不可想象的,这位法官倒象是一位心理辅导医生。法官的话确实打动了她,吴春雨想起了年过半百的父母和现在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婆婆,潸然泪下。她呜咽着说:“我对不起他们。”

主审法官说:“阴间阎总掌管着人间的生死薄,过去在执法方面存在着善恶不分的问题。所以人间才流传着‘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的说法。我们已经郑重向阎总提出了建议,人类担负着探索宇宙的重任,可人类现有的寿命太短了。阎总也采纳了我们的建议,正式向玉帝陈情上报,将人的寿命上限提高到一百五十岁。为了惩恶扬善,一定要让积德向善的人多享天年,天年享尽后安排他们上天堂。对于那些畏罪自杀的人,到了阴间,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脱逃正义和良知的审判,一定要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是我们这个法庭的主要职责。对于象你这样的人,我们将斟酌情况,尽量予以轻判。现在宣布暂时休庭。”主审法官说完,便同其它两位法官退入后面商议去了。

没有多久,三位法官便返回到他们的坐位上,主审法官拿起他面前的法槌,敲了一下桌面说:“现在宣判。”

“吴春雨,原籍贵州省XX县XX村,现因婚姻关系居住在XX省宁州县清泉寨村。因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触犯了《阴法》第一千五百三十五条第九款,由警察押解到本庭讯问。本庭经查阅吴春雨生平记录,在两年半的时间内,曾从事过阴法不允许的职业,但鉴于其初心是为父治病,并非本人好逸恶劳,贪图享受,本庭决定不予刑法追究。又查阅《阳寿管理登记明细表》第15780页,吴春雨系高寿之人,命不该绝。本庭作如下裁决:1、着警察即日押解至还魂关返回阳间;2、返回阳间后,在十年内,须植树四千棵,并保证其成活,以造福于后人,作为触犯阴法的补偿,由当地土地神负责查验。”

法官唸完,对着吴春雨问:“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吴春雨低着头回答。

“你服从判决吗?”

“服从。”吴春雨诚惶诚恐,跪了下去,向法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复活之后的吴春雨,后来每每向别人叙述这段经历,并劝导人们要行善积德时,人们都同情地望着她,怀疑她经过这段磨难,脑子已经进水,喜欢胡言乱语。有一天吴春雨去县医院看病,竟然喋喋不休地向年长的女医生说起这段经历,这名见多识广的女医生说:“这是人在窒息性休克后产生的幻象。科学家对全世界有过频死体验的人做过大规模调查,他们都叙述了大体相似的灵魂离体后所看到的各种幻象。”女医生还说:“从国外的文献资料上看,人们描述的与上帝相遇或上帝的代表相遇,这种事例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这些可能是构成世界上许多宗教的基础。国外的研究结果也表明,这些遭遇往往会改善心理健康,使他们对人生的不幸有更强的承受能力。他们也会变得更加善良,更有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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