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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隐士与公主

天元832年

迷雾缭绕的竹林中,徒儿正在拜别师父。

两人都是一身紫衣,师父仙风道骨,满头苍发,但是身直脚轻,仪态上完全看不出是个老人。而徒弟梳着左右两个丸子发髻,看起来十三四岁的身形。两只大大的眼睛如同露珠一般清澈,唇如朱砂,肤若凝脂,看起来十分精致。

师父面无表情,看向徒弟:“你就此出师,独自去找九鼎吧。为师要送你一样东西,当做践行礼。”

师父从身后凭空取出一只白色毛团,送到自己手上。

“这是个活物!”徒儿一惊,因为手上的东西是有呼吸起伏的。

这时她手中的白团舒展开来,竟然是一只银色毛发的小狼犬。

“狗是人驯化了上万年的动物,这只银毛犬更是万里挑一的通灵兽,你带着他,能帮得上你。”

“师父,我定会早日回来。”要走之前,徒儿竟有些伤心。

师父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为师与你以后定会再见,你要尽早熟练学过的术法,下次见时要有些长进。”说罢,师父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前面的竹林当中,只留下看着怀中幼犬的徒儿。

……

数月后的一个清晨,紫衣少女出现在天子直辖国——光司国的国都。

“这就是天子的家啊,竟然有这么多人。”

紫衣女孩不停环顾四周,她从小就一直跟着师父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没去过大城市,也没见过同时有这么多人从身边路过的情况。当然,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旁跟着已经长大到半个身子高的小跟班,那只银毛犬。

女孩和狗狗一路走到了王宫前,看见门边有个穿着铠甲的侍卫,女孩走过去,毫无礼节的说:“去告诉天子,隐士幻云和跟班白狼来见。”

“什么隐士,你眼瞎,看不见我们在忙,赶紧滚蛋。还有,这明显是条狗,叫什么跟班白狼!”侍卫粗鲁的拒绝了自称幻云的女孩。

“我的白狼比狼还要厉害!”

幻云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于是她按照计划,掏出怀中的罗盘,对着侍卫的脸摆了过去。仔细去看的侍卫过了两秒钟,听到幻云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话语,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带着幻云进入了后殿,眼前就是灵堂。

“这真是失策……怎么会这样,天子竟然已经死了……”幻云喃喃道。

被催眠的侍卫把幻云和白狼带进了天子灵堂,然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在王宫其他地方,以及整座城里,所有人的生活仍然如同平常一样,似乎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你……你这妖人,我砍了你!”意识到自己之前被控制了的侍卫想要动手,然而幻云的手轻轻一推,侍卫只感觉到胸前像被大锤狠狠砸中一样,猛地向后飞了出去,陷入昏厥。

幻云手托下巴开始思考,她本来是要找到当今天子,光司国国君司马零,来实现自己的计划,但是突然出现这一变数,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你是何人?”

幻云听到了一个姑娘的声音,转身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素服的长发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但幻云仍看得出来,这个女孩的气质与普通百姓截然不同。小巧美观的五官之间,竟有一股灵气。

“哦吼,有意思,小姑娘你是何人?”

面对不退反进的幻云,少女没有动摇,反而更展示出了从容。“妾身乃光司国公主,王妹司马颖,不知这位小先生是如何进入王宫,所为何事?”

“小……小先生……”幻云的眉毛突然扭曲起来。

“我不是小!先!生!”幻云突然大声反驳。

没错,她实际年龄其实是三十岁,但因为从小修习术法的原因,身体到十四岁后就再也没有成长,经常被误会成小孩。不过因为一直在深山老林中修行,所以不受世俗污染的她,性格却仍然像14岁的少女一样,天真而耿直。

她身后的灵犬白狼趴在脚边,悄悄地咬着她的裙摆,仿佛在提醒她消消气。

幻云这才有意识的冷静下来:“失礼了……在下幻云,乃云游隐士,此行是来求见天子,希望可以帮助他再次君临九国。”

这当然并非她的真实目的,但是她没有撒谎,只是做了一些保留。

“统一大陆……我司马家天子已经君临九国八百年,先生是何意?”

“恕我直言,如今的天子并非九国之主,九国名义上虽仍然奉天子为主,实际上连岁供都已断缴,更不用说以天子之命能调动任何一国了。我这次出山,就是要让这九国,再次奉司马家为主,重拾天子荣光。”

颖公主随即露出悲伤的表情:“妾身感谢先生,但是王兄新逝,且膝下无子。如今邻国天阳正在与我们交战,马上就要打到这座光都城了,所以宫里秘不发丧,就是为了防止国家崩乱。不知先生可否助司马家渡过难关?”

幻云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公主你不就是最好的继位人选吗?为何难解?”

幻云当然不知道君王家的规矩,从古至今,从未有女性登基王位。倘若家中无子,即便是公主生子后过继姓氏,也不可能让公主继位。当然了,在寻常百姓家中,女儿也无法从家里获得任何财产,只能在婚姻后的家庭中被男人供养控制。

在人类男权社会延续了数万年后,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女性不仅没有继承权,甚至本身都被当成了物品拿来交易。即便是贵为公主,也无非是未来的政治筹码,拿出去联姻以交换短短数年的联盟或者和平。

然而在颖公主给她解释过后,幻云却异常愤怒,竟然说出了:“女人凭什么当不了王!我幻云在此许诺,一定扶你颖公主为王!”

幻云本来只是想找到司马家的天子,来聚齐九鼎。但是幻云有记忆开始便是跟着师父云游修习,即便偶尔去过村庄乡镇,也不曾试图去打听世俗之事。而从未经历尘间纷争的她,另一层面来说,才是保留了人之本真的性情中人。听到了女性的世俗束缚,让她更加上头,偏要耍起性子让公主继位……

颖公主给幻云和白狼准备了客房,就在颖公主的闺房附近,方便她们随时见面。

客房里,幻云看着坐在地上的白狼。“哎,我也知道我刚才冲动了,只要找到个司马家的血脉就行,何必给自己惹上这种麻烦。”

“但是啊,白狼。”幻云双臂环在胸前。“做出承诺了,就一定要兑现,这是人之常情。你以后也是,如果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白狼摇着尾巴,瞪着大大的黑眼睛,歪着头看幻云。

幻云经过几个月和白狼一起旅行,已经习惯每天对着他说话了。在以前,幻云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天天和动物交流,但是白狼确实是个通人性的小家伙。每次幻云对他下指令,他就会快速地完成,休息的时候就趴在地上不出声,从来不会自己乱跑惹事。再加上这一身闪闪发亮的银色皮毛,是整片大陆都难得一见的奇特物种,幻云也会奇怪,师父是从哪里变出这么个小家伙送给自己的。

突然,白狼的双耳竖起,朝向门外看了过去。幻云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起身快速走向门外,正好撞见一道黑影跳进旁边的颖公主房间。幻云双脚轻轻一踏,整个人像是滑翔一般,如同燕子一样飘到了门口。

颖公主正在休息,刹那间,一个黑衣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黑衣人抬起手臂,从手腕上方弹出利刃暗器,直冲公主而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们然停下了动作,他与公主间明明距离不到一步,但是手却停在空中,无论如何用劲,也无法前进毫厘,就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一样。

房门被打开,是幻云缓缓走进,而她的一只手张开五指悬在身前,看起来就是她正在施的术,阻止了刺客。刺客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立刻将手臂收回。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紫衣少女不是常人,随即朝幻云扔出了飞刀。

幻云立刻张开另一只手,释放空气墙挡住了飞向自己的飞刀。但是刺客抓住这个空隙,一瞬间破窗而出,消失了踪影。幻云没有来得及反应抓住对方,对于她一个修道者而言,和世间高手的实战经验还是零。不过幻云还是成功护住了颖公主,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颖公主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这让幻云更加注意起了这个女孩,也许把宝压在她身上,是正确的选择。

“公主,你知道刚才的刺客们是谁派来的吗?”

“抱歉幻云先生,我虽然早就做好了会有危险的心理准备,但确实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心怀不轨。而且,我怀疑王兄也是遭人所害,他虽然自小身体不好,但是去世的实在突然。我也只是昨日被告知王兄去世,连他患的什么病都不清楚,甚至都没见到最后一面,王兄的遗体就被匆匆下葬了。”

“你是说,在此之前,你们已经长时间没有接触过。”

“正是,从半年前开始,每次我去求见王兄,都被告知王兄身体欠佳不能见面。而朝会也都是由辅政大臣赵燕主持,所以一年间臣子们也没有见过王兄。”

幻云虽然不知人情世故,但也大概能猜出一二。

“想必是有人控制了天子,在这期间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而且,恐怕天子也并非昨日去世,去查验尸体应该能有一些线索。”

颖公主频频点头:“我也是如此考虑,本想自己去安放王兄遗体的墓室,但无奈负责处理后事的宦官根本不让我出宫。不知先生是否有办法?”

幻云愈发的赏识这位公主,原本以她修道者的身份,很是看不起娇生惯养的贵族。但是眼前的颖公主头脑聪慧,勇敢冷静,丝毫看不到贵族的那些破烂习惯,以后相处起来应该颇为轻松。

于是,她当然愿意和颖公主去走上一遭,也是想搞清楚,究竟是谁谋害了天子,让她不得不大幅度改变原本的计划。只不过,幻云身后坐在地上的白狼,看向司马颖的眼神,仍然保持着戒备。

黄昏时分,幻云,白狼和颖公主悄悄的来到了王宫侧边的一道小门。幻云再次使用奇异的术法,让守卫晕倒后带着乔装后的公主出了王宫。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混在百姓之中成功走出城门,前往城东方向十里的天子陵墓。

在城西十里的位置,有一座大型王陵。虽然看起来极为豪华奢侈,但实际上只是作为障眼法的假陵墓。

真正天子陵墓的位置只有司马家的直系王族以及少数宫中人士知晓,不仅是为了防止盗墓,也是因为司马家有自古传下来的仪式:

每代天子在继任前一天的凌晨,都要独自进入墓室,在里面待上一整天进行仪式。第二天的零时,才能出来,参加继任大典正式登上王位。至于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仪式是什么内容,都不能对任何人说。

颖公主是直系王族,所以知道真陵墓的位置。两人一犬走到了墓室入口时,已经是半夜十点钟了。

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废弃的草屋,看起来就是曾经的普通农民住处。在从东至西数起第二间和第三间的废屋中间,有一道木栅栏挡住了两屋中间的空地。然而在空地中,竟然有一个两人大小的空洞,里面是向下的楼梯。

颖公主大吃一惊,连忙跑去查看。“糟糕,有人先进了墓室!”

这里,就是司马家历代天子的陵墓的地下入口。平时,这里的入口都是被机关石门挡住的。但是石门竟然已经开启,说明有知道墓室位置的人闯入了这里。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机关,也不清楚前面进去的是什么人。先生,估计前方凶险,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进去吗?”

颖公主有些担忧的问幻云,毕竟事态超乎了她的预料。

“公主放心,就算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有术法也可保护公主周全,若是人,便更不在话下了。”

颖公主点了点头,迈出了步伐。幻云示意白狼跟上,他们刚刚走进墓室的地下通道,而前方却传来了,惊悚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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