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师，请节哀！”
“小杨，真是太给您添麻烦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这么冷而且又下着雨，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东江市西城的殡仪馆里，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民警，正在安慰一位退休的女教师。
“师母，您千万别这么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任何人都很难过。我和武志学所长是多年的同事了，区里大大小小的案件也都是武所长带领我们一一侦破的，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傅，可以说没有武所长，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们于情于理，也是应该过来看看的。”杨东平和的说。
“哎！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自从我和我们家老武结了婚，就天天提着心吊着胆，生怕有一天他会扔下我。可万万想不到在他临退休的前一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于海燕有些哽咽的对杨东说。
“杨所，市局局长赵常明也来了，您看要不要和师母出去接待一下？”民警梁晓辉在杨东耳边低声说道。
“晓辉，辛苦了，我们这就出去。”于海燕擦了擦眼泪对梁晓辉说。
殡仪馆的走廊里，站着的大多是新湖区派出所的警员。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正用稳重的步伐走向家属等候室，前来送逝者的警员们恭敬的让出一条小道。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年轻女子。
“赵局长，您来了！”杨东看到来者是自己上级单位的领导，立刻弯下腰，准备握手，并且快步走到赵常明面前。
此时的赵常明并没有太多心思能花在杨东这个他认为只会讨好上级的“官迷”身上，而是直步走到逝者的妻子于海燕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大嫂，实在抱歉，路上堵车，所以我来迟了。”
“赵局长，您太客气了，老武的事情给你们市局领导添麻烦了。”于海燕显然有些激动。
“大嫂，咱们之间不说这个，我和老武这么多年的战友情了……”赵常明用衣角擦了擦他眼镜上的霜，十分敬重的向于海燕表示安慰。
主动握手而没有被回应的杨东，正想极力挽回自己在派出所同事前的面子，立刻拿着两瓶新的瓶装水走到赵常明和女子面前。“赵局，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武所长对我们的期望，绝不会让不法之人有任何可乘之机，尽全力维护区里市民的安全。”说罢，便拧开了瓶盖。
“杨副所长，您辛苦了。”赵常明并没有接过水瓶，而是严肃的对杨东说：“今天这个场合有些特殊，但是我时间有限，这位是局里开会一致表决通过的来接替武所长工作的刘心警官。”说着便向杨东介绍自己身后的人。
在场的警员都不由得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也难怪，大家都认为武志学所长退休之后，所长顺理成章的就是杨东了，所有的人都忽略了“空降干部”的可能性。
当场下不来台，这在杨东身上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这一次的打击对他而言，用“当头一棒”来比喻，属实再恰当不过了!
“杨东，你先和你们刘所长先到外面做一下简单的交接！”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这是赵常明有意“踢开”杨东，并且直接在殡仪馆里就给刘心树立了威信，此刻大家并没有不满，毕竟一个派出所还够不上拉帮结派，但一心支持杨东的警员梁晓辉，对此决定甚是不解，不过此刻人微言轻的他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嫂，局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原谅我长话短说，咱们新湖区的李光华区长也听说了武所长的遭遇，本是今天他要同我一起过来送老所长一程，可今天市里有重要会议，区长实在脱不开身，并委派我向您及其他家属表示哀悼。”话音未落，赵常明从风衣兜里拿出两个白色信封，并直接递交到于海燕的手里。
“赵局长，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老武的事怎么好惊动了区长？”于海燕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区长亲口对我说，并要我如实向您转达：武志学所长是我们非常优秀的党员干部，也是人民的好公仆，是他敬重的人。出了这件事他痛心不已，但是无论如何希望大嫂您节哀，保重身体。”
“谢谢！谢谢！赵局长，也替我向李区长转达我的谢意，劳您们费心了！”
“放心吧大嫂，局里走不开，我必须回去了，您一定想开一些，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这样老武也能走的安心！有什么事，或者什么要求，也可以和小刘同志，也就是刚刚我说的接替武所长工作的刘心来沟通。”赵常明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转向前来送葬的干警们，“刘心同志的工作能力很突出，让她来接替武所长的工作，是组织上比较放心的决策。”
派出所的干警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只得下意识的点点头，没有人敢做声。
回来的路上，梁晓辉开车载着杨东：“这不是胡闹吗？让一个小姑娘当所长，听都没听过。市局也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更是不把您杨所长当回事，这么多年了，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况且大大小小的案件也都是你领导我们大家侦破的……”
“一上车你就唠叨个没完！”此时的杨东心烦气躁，根本听不进去梁晓辉替他鸣不平。“好好开车吧，哪儿那么多废话？刚才在葬礼上怎么不说？怎么不当着赵常明说？要不咱们先不回派出所，直接开去市局申冤去？”
“杨所，我这不是替您觉得委屈吗？而且我敢肯定，咱们所里有这样想法的人绝不会是少数。”
“决定了！人家今天就是来通知咱们的。”
“通知也应该去咱们所里走个流程吧，哪有在殡仪馆进行公职交接的？这不是荒唐吗？”
“谁说在这交接了？领导只是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而已，具体交接，不是还要回到所里吗？”
“真是越想越气，普天之下没有这样的事！”
杨东故作假睡状态，不想再理会梁晓辉。
“对了杨所，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此时梁晓辉依然想在上司面前表忠心，于是故意引出另外一个话题。
“什么？”
“咱们新湖区的区长李光华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怎么了？”
“有传言说，咱们这位刘心所长不是别人，正是李光华的情妇。”
“梁晓辉，你的嘴在说话前不和大脑打招呼吗？”杨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眼儿都用在哪了？你不妨改行当侦探，做一个派出所小民警对你来说真是屈才了，不然你去写小说也行！李光华堂堂一个区长，你们对人家的事了如指掌是吗？她妻子是谁，你知道吗？”
“是谁啊？”
“市纪委的邓书记你知道吗？”
“不会吧？”这个反问让梁晓辉大惊失色。“难道？”
“没错，李区长的太太，就是市纪委副书记邓笠。你仔细想想看，他们身居要职，况且这些年反腐工作抓得这么紧，谁还能不顾自身政治形象吗？换做你是李光华，你敢在一个管纪委的人眼皮底下做这么大的动作吗？所以我拜托你，别再讲什么‘情妇’这类的鬼话了，回所里之后我要正式和新所长交接，她能力要是够的话，你我就安心的俯首称臣，假如真的能力不够，也需要你我多加辅佐和建议。专心开你的车，所里一堆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