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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岁岁有余

小城里,有一个邋里邋遢的汉子,平日里不着边际,四处风言风语,喜好偷窥妇人更衣沐浴,更是喜欢坐在自家那房顶透亮的破屋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妇人,两颗眼珠子转动的极快,恨不得再多生几双眼睛。

汉子姓曹,街坊四邻都叫他‘曹疯子’。

曹疯子疯不疯?当然疯,哪个正常人即使明知第二天会被满城的男人追着往死里打还要半夜三更翻墙入院,耳朵紧紧贴在别人的窗户上听那羞人的声音?更要命的是紧要时刻汉子还要出声助威。

不过说来奇怪,哪怕汉子被打的再惨,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到时候又是一条不要命的汉子,妇人恨的牙痒,男人日夜防贼。

不过还好,男人最担心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

这一天,是新年,天空显得乌蒙蒙的,飘落着雨夹雪,一点一点,落在皮肤上,真是堪比针扎,冰凉的空气吸入体内,体内仿佛都要结冰了。

街上行人很少,路人也是匆匆忙忙,裹紧了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佝着背,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两团白色雾气不断的从鼻孔里窜出来。

这一年冬天,格外的冷。

暮色里,曹疯子门前生了一盆火,四周座无虚席。

两条成年人双臂伸展开来长短的木椅上,坐着七个十来岁的少年。

“曹光棍,听说你上次被东街那个打铁的打断了第三条腿?是也不是?”有个少年小脸冻的青紫,鼻孔中两条大龙来去无踪。

“滚你娘的蛋回去重造去。”汉子骂骂咧咧,嘴里说着荤话。

“你这厮休要狡辩,我都听我爹说了,被那打铁的丢去喂狗了,结果连狗都不吃。”洞穴中大龙隐现的少年振振有词。

“管谁叫爹呢?谁的种都还不知道的崽儿”曹疯子狠狠地瞪了那少年一眼。

“谁的种都不是你的种,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要不跟那南街那个疯婆子凑合凑合?省的双手忙不过来。”少年显然不是省油的灯,“我娘说了,不好好读书,以后连老婆都讨不到,就像你这厮一般,打一辈子的光棍。”

“哟,你娘谁呀?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病秧子教书人的崽儿,你爹不行啊,晚上有气无力的,回去问你娘去,要不要换个人。”汉子嘲笑道。

“要是老子当年那个脾气,早打的你们这群崽儿屁股开花,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青衫仗剑曹剑仙,谁人不识?”汉子蹬鼻子上天,牛气哄哄的说道。

“啊呸!狗屁的曹剑仙,少往脸上贴金,臭不要脸的玩意儿。”除了一个少年,其余少年皆是嘲讽的笑道。

“把你的剑拿出来瞧瞧?”

汉子竟然果真起身回屋去了,几个少年相视,难道真有其事?

结果汉子出来后,几个少年竟是再也憋不住,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从长椅摔在地上,笑弯了腰。

“来,曹剑仙,给小爷们耍个御剑飞行。”

“不行啊,我怕这剑承受不了曹剑仙的仙资啊。”

原来那曹疯子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截木棍,只不过在握手处又横着绑了一小截棍子。

“滚蛋滚蛋,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吃奶去。”汉子举起木棍就要打人,少年们顿时一哄而散,边跑嘴里还唱着,“北街有个曹疯子,南街有个疯婆子,曹疯子遇上那个疯婆子,久旱逢甘霖咧。”

“一群瓜娃子,晓得个屁嘞。”汉子咧嘴一笑,也不生气,用木棍轻轻敲了敲肩膀,这才和颜悦色的看着唯一一个没走的少年。

“小岁岁啊,我看你身子骨硬朗,要不要跟我学剑?”

“曹…伯伯,你哪儿看出来我身子骨硬朗啊?”少年差点喊错,只是这一声伯伯叫的委实是有些别扭。

“没关系没关系,等练剑了,身子骨就硬朗了。”汉子笑眯眯的道。

少年不像其他少年,开口对汉子嘲弄。这是他第二次来汉子这里,两次都是为了送东西而来,但其实他并不想来,汉子可是在小城里出了名的无赖。

“这是箐姨让我给你带的东西。”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帕子包好的物件,递给汉子,汉子一把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放在一边。

“小岁岁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箐箐姑娘这般年轻貌美被你这一声箐姨可叫的有些老了,要改口啊。”汉子笑得有些猥琐,双手搓了搓,坐在少年身旁,“小岁岁啊,你再好好想想,箐箐姑娘可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少年果断的摇头,“没了。”

汉子犹不死心,“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时候相约出来见面,或者登门拜访之类的?”

少年心里顿时腻歪起来,起身就走。

“别啊,或者我登门拜访也行啊。”汉子连忙在后喊道。

少年头也不回,甚至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心底却在埋怨,箐姨怎么跟这种人也做生意?这种人有什么生意可做?

寒风里,少年独自走在街头,两边的房子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房檐挂着灯笼,红火又喜庆,在这年夜的寒风中,少年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不似方才那几位同龄人穿的厚实,但是少年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除却小脸之外,已经被风刮得有些乌青了。

少年姓余名岁,余岁,记事起就没有父亲的印象,早年时娘亲将他托付给箐姨便是消失不见,这些年算是被箐姨给拉扯大的,虽然他是叫箐姨,但是就像那曹疯子说的那样,箐姨岁数并不大,在小城里开了间类似典当的铺子,与人做交易,但好像少年从来没有见着箐姨收过钱财。也许是从小寄人篱下,少年比较早慧,早早便懂事了,给铺子里做起了伙计,帮着箐姨打下手,跑跑腿,铺子里大大小小的杂活也干,虽然箐姨一再强调他不用这样,但少年却是倔的像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来,反倒是乐此不疲。

没有着急回箐姨那里,少年先是去了西街一趟,他的家在那里,虽然在娘亲走后就一直没有回去住过,但是每年新年,少年还是先要回去打扫屋内屋外,贴上春联,晚上再点燃一盏油灯,说白了少年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期盼,万一有一天娘亲回来了呢。

在桌上点了油灯,少年又是静静的坐了半刻钟,这才起身准备离去,看着屋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半点不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少年退出屋子,在房檐上挂上了早早便准备好的灯笼,这才锁上了门,只是那锈迹斑斑的门锁,一再提醒着屋子早已没人住了。

临走的时候,少年刚好撞见对门的妇人走了出来,于是少年乖巧叫了一声“李婶。”

“诶,是小岁啊,你看看你这孩子,大冷天的穿的这么少,脸都青了,怎么不多穿一些?快进来快进来。”中年妇人连忙走过去拉着少年的手向屋内走去。

“不了,李婶,我不冷。”少年微笑道,心中流过暖意。

“还嘴硬,这手冻的跟冰块似的,跟李婶进屋,正好还没吃,一起坐下吃个年夜饭。”妇人板起脸。

“李婶,真不用,箐姨还在等我呢。”妇人握着少年的手,手心有些硬茧,但也很温暖,少年担心这份温暖会因为自己的冰凉而变冷,少年便抽出了手,放在衣兜里面。

“不行,箐箐家还在正街,这么冷的天走回去不知道会冻成什么样子。”妇人依旧不松口,只是看着少年的笑容,明明笑得那么温暖,但总是觉得有些距离,妇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倔脾气从来没改过,你等着,先不要走。”

妇人转身跑进屋去,一会儿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将棉衣披在少年身上,扣好了扣子,整理了下衣襟,确定不会漏风后才是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李婶留不住你,大冷天的,早些回去。”

少年笑着道了声谢后便是离去了。

有个男人这个时候从屋子内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媳妇,“怎么回事?匆匆忙忙进出的?”

男人顺着妇人的目光看去,寒风里,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是小岁啊。”

“苦命的孩子,父亲走的早,娘也消失不见,这么小的孩子,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妇人不觉间有些哽咽。

“一报还一报,小岁这么懂事,这些年跟着箐箐也算是老天有眼。”男人搂着妇人的肩膀,就这样目送着少年,很远后才是走回了屋子。

寒风里,独自走在街上的少年心中却是格外的温暖,看着万家灯火,脑中想着在这个年夜里还有个等着自己的人,少年的脚步愈发的欢快。

当少年回到铺子的时候,箐箐已经坐在了桌前,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箐箐看着少年身上那件棉衣,笑而不语,少年也未开口,跑回屋子脱下了棉衣,整齐的叠放在一边,这才来到桌前坐下。

“回去点油灯的时候撞见了李婶,李婶给拿的。”少年说道。

“要珍惜这个世间每一个人的善意。”箐箐笑道,穿着一件白色宽松袍子的箐箐,长发自然的披在脑后,在少年的脑中,拿的出来的就只有好看、漂亮,而且是最为纯粹的,超过了一切的好看与漂亮。

少年点了点头,难得箐姨亲手下厨,少年更开心了。

“吃吧,过了今夜,就是新的一年了,小岁又要涨一岁啦。”箐箐笑着拿起旁边的酒杯,小酌起来。

“箐姨,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少年看着不吃菜却只顾着喝酒的箐箐,少年其实想说的是喝酒的姑娘不好。

“小屁孩不懂嘞,这一年的忧愁,都在这酒里啦。”箐箐笑得很不淑女,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来隔着桌子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不小了,今夜过了就十三岁啦。”少年也是咧嘴笑了起来。

“那就是十三岁的小屁孩,还是小屁孩。”

铺子里,火炉把房中烘的暖洋洋的,一大一小的两人开始在桌前嬉闹,少年心中想着,年年有今日,那么年年都没有忧愁,所以他这辈子都应该是不会喝酒的。

当外面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的时候,箐箐已经趴在了桌上,嘴里发出细微的呢喃声,少年苦着脸摇头,“都说不要喝酒了,酒有什么好,喝了就醉,不难受啊?”

将箐箐扶回屋内,少年才听到箐箐在呢喃些什么。

“小岁,要快快长大啊,到时候箐姨给你找十个媳妇儿,不行,十个太多了,九个,就九个,多一个都不能再多啦!”

少年顿时就黑了脸。

午夜,余岁一个人坐在桌前,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少年的影子被那串火苗拉扯的很长很长,外面是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少年的眼神清澈干净,口中轻声喃语。

“年年岁岁,岁岁有余。”

屋内,靠在床榻上的箐箐睁开了眼睛,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光芒,看着外面那随着火苗跳动而晃悠悠的影子,箐箐嘴角微微掀起,伸出右手的食指点在眉心,闭上了眼睛,宛如祈祷。

“岁岁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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